“新的就业岗位”这会成为智能经济的标准?
英国脱欧,发出的另一个重要信号是:人们拒绝没有分享的经济成长。脱欧派反对的不是精英理性,而是他们所代表的精致的利己主义。这也给试图替代“全球化发展动力”的智能经济敲响了警钟。
想象500年后,当地球成为电脑的故乡,人沦为智能机器的元器件。倘若先知先觉,人类会选择自我“异化”的道路吗?人们曾经把质疑智能机器的人比作勒德分子(Luddite),嘲笑砸烂纺织机的勒德分子无法阻挡英国工业革命的大趋势。第一次工业革命是用流水线替代人的手工劳作,是除技能化(De-skilling)。尽管不乐意,工人可以向高技能和服务业寻求就业机会。可是这一次不同,以工业4.0为代表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将全面替代人工,让自然人整体走向无工可做的境地。
如果没有合适的平衡机制和政策调节,摧毁就业的智能经济,甚至可能摧毁文明的社会基础。
认识到就业是保障社会秩序的重要条件,美国前总统罗斯福曾强调: 有用的工作胜过一切救济。以研究贫穷和种族问题著称的社会学家威尔逊(William J. Wilson)也指出,失业与贫穷相比,习惯失业的社区更容易自暴自弃。就业不仅能帮助劳动者自给自足,更重要的是让人们感受到生活的意义,体会生命的价值,它是社会文明和秩序的结构支撑。
没有就业,就难保尊严。除了效率,智能经济必须在未来创造崭新的就业机会,让“劳动不再是谋生的手段,而是生活的第一需要。”
那么人与智能机器的根本区别在哪儿?科学哲学家波兰尼(Michael Polanyi)对此的回答是“隐性知识,那种无法编程的专家经验”。如果你问莎士比亚,他可能回答:无法编程的暧昧。不过,阿法狗的胜利和贤二小和尚的机智已经证明上述是过期的回答,新答案是“尊严”。文明与自尊,体用之别。尊严丧失之日,即文明溃败之时。
互联网、物联网技术和智能机器正悄然动摇这个文明的支柱,而很多人还有些无知无觉。2013年,牛津大学两位研究者发布的《未来的就业》报告称,美国现有的47%工作岗位都可能被智能机器代替,甚至包括律师、记者和股市交易员。德国的工业4.0策略展现的也是一个万物相连的新世界。但在诸多美丽新世界的画面中,人却隐入了工业秩序的背景后,这种情况令人担忧。
为弥补对居民收入的影响,各国政府也在尝试不同的方法。例如,向全社会提供基本收入。瑞士和芬兰政府都考虑过用税收不以就业为前提,向各家庭发放固定的收入。
类似的计划美国和加拿大的地方政府在20世纪70年代就尝试过,它们都失败了。此外,加拿大的萨省曾经尝试向实验区的居民提供固定收入,来保障他们的生活水平。美国的丹佛和西雅图也做过同样的实验。加拿大的实验结果表明,试验区人们的健康和教育指标都有提升,特别是心理健康指标。美国的实验则显示,不劳而获的收入与家庭纠纷呈正比关系。有收入但无聊的人可能更容易惹事。
上述实验获得的共识是,就业的好处远超过政府的经济保障(福利)。正如伏尔泰所言,工作能祛除三项邪恶:无聊、恶习和依赖。
在世界跨入智能经济大门的当口,我们更要严肃地思考智能经济对就业的影响,并要求智能技术创新同时促进对自然人的就业机会。阿西莫夫(Isaac Asimov)为机器人设立了三大戒律。建议智能经济的政策制定者思考以下几项原则:
1.智能技术应该为创造更加有意义的工作服务。例如,网上教学的技术除了解决纯记忆性质的课程内容,还要精进解放教师的表达能力和表演天才,让学习更有趣。
2.办公室自动化与工作场所的人文设计相结合,让工作更美好。自动化要避免泰勒制度的陷阱。泰勒研究工作流程,让人去适应机器;智能经济则需要反其道而行之,让机器适应人的工作习性。
3.智能软件要平行设计人工操作的替代程序,实施智能电脑和人工头脑双轨制控制方法。机器进步应该与人的成长保持同步。双轨制不仅为了保障人的就业机会,也是对智能机器系统的危机管理。
4.公平估算家庭劳动价值。它应与获取工资收入的就业劳动受到同样的尊重。例如,对家庭劳动的种类以及它们对社会的贡献做全面评估。让社会认可,家务也是重要的政务。
5.未来,自动化和智能机器化在替代人工的同时,也要有新就业机会促进计划。伐木业有植被再生要求;矿产业要遵守生态复原的法规。同理,对就业,政府也应该有再生保护政策。这样的要求只会让智能技术产业更加人性化,刺激他们跨界创新能力。
6.对于能创造更多自然人就业机会的工种,监管部门的限制越少越好。过去50年,各式各样的行业资格要求人为提高就业门槛,打击人们参加工作的积极性。现在,减少营业执照和执业资格要求正成为美国各州的新政。
7.让大学成为终身再教育的中转站。基于年龄自然成长的教育计划需要改变。任何人在任何年龄段都可以回到教育机构,重新整理自己头脑中的“活件”,再出发成为对社会有益的人才。丹麦的学位教育、学徒教育和兴趣教育三位一体,值得各国学习。
8.推动“工资不高,保障不少”的政策。工资不高,企业则愿意雇佣人工,提高就业率。社会保障不少,人们就不会因为低工资而陷入贫穷。
9.“影响就业率”可以作为对智能技术的一项社会评估标准。同等条件下,“提高就业率”的技术应该获得优先发展权。
1589年,威廉·李 (William Lee) 向英国都铎王朝最后一位君主伊丽莎白一世进贡“编织机”,女王说:“工人都失业了,我统治谁呢?”现在,各国政府可能也要开始自问:如果社会上都是失业工人,怎么治国理政呢?